幾人聊到中午一點多,員工餐廳準備要打烊,這才解散,楊睿凌則緩步走回宿舍。
意外地,室友正在床上睡覺,似乎也剛好PM off。
楊睿凌輕手輕腳地放下包包,開始整理東西之際,公務機突然響起,她沒有習慣每次下班都切靜音。
室友發出極大的憤怒哼聲,翻了個身,楊睿凌慌張地接起電話,跑到門外說話。
「喂?不好意思我今天PM喔,有事請找我的代理⋯⋯」
「楊睿凌嗎?」
楊睿凌愣住了,怎麼又是這聲音,「呃,妳⋯⋯」
「我是姚青汝,妳知道我是誰吧?」
「呃,知道,妳是要叫我去幫院長做EKG嗎?」她並不奇怪姚青汝知道自己號碼,醫師公務機都可以輕易查到,「我不是周主任team上的,昨天只是⋯⋯」
「我不是為了那個愚蠢的EKG打來的。」姚青汝不耐地截斷楊睿凌,「我是為了藍耿炎打給妳。」
「我跟他已經沒有關係了,現在對他有興趣的是別的學姊。」楊睿凌試圖讓自己的語調粗魯,「與其打來煩我,好好管好妳男朋友比較實在。」
「妳說那個長腿總醫師?她對耿炎有興趣,耿炎對她又沒興趣。」姚青汝的語氣嫌惡,「妳有沒有搞清楚啊?藍耿炎有興趣的是妳!他心裏⋯⋯自始至終都沒有我⋯⋯」
楊睿凌一怔,「這是什麼惡趣味的遊戲嗎?我不想當你們的笑柄,再見。」
「妳有病嗎?誰那麼閒?」姚青汝大喊,「藍耿炎愛妳!懂嗎?」
「我說了,我沒有興趣介入你們。」楊睿凌完全搞不懂對方在演哪一齣,「他也許曾經對我有好感,但是他始終最惦記的都是妳。」
「惦記我?哈哈哈⋯⋯」姚青汝的笑聲格外悲涼,「我就老實告訴妳吧,他為什麼始終這麼重視我⋯⋯我母親三年多前因為乳癌,在A大急診過世,藍耿炎是那天急診的Intern⋯⋯」
熟悉的敘述,叫出了楊睿凌腦海中的回憶,去兒童遊樂園那天,開著車的藍耿炎懊惱吐露自己最黑暗的秘密⋯⋯
「『但妳等一下就要死了』⋯⋯」楊睿凌怔怔說出藍耿炎最後悔的那句話,與姚青汝話聲重疊。
輪到姚青汝愣住了,「妳知道?」
「他、他說過⋯⋯但我不知道那個病人⋯⋯所以那個病人是妳母親?」
「對,我不是一開始就說了嗎?」姚青汝沒好氣道,「妳在樓梯間遇到我們那天,他就是在跟我坦誠這件事⋯⋯他說要把真相告訴我⋯⋯他自始至終,在我身邊都是為了可笑的『贖罪』而已。」
「所、所以⋯⋯」
「我放手了,是我⋯⋯我的乾媽⋯⋯她讓我知道我只是太依賴習慣⋯⋯也看清了現在我爸才是最重要的。」
「院長⋯⋯」楊睿凌回想起姚勇義異常的和善,「院長他⋯⋯還好嗎?」
「好得很!不用妳管!」姚青汝哼一聲,「我們可不是朋友!我只是不要因為藍耿炎繼續因為他無謂的罪惡感,繼續留下來一起照顧我爸。」
「呃⋯⋯什麼意思?」
「去找他!白痴!」姚青汝提高音量,「你們趕快在一起啦!這樣我可以算作了一件好事,幫我爸積德!」
緊接在後的是「嘟——嘟——」聲,姚青汝逕自掛了電話。
楊睿凌抓著電話站在原地,任由嘟嘟聲持續。
此刻她腦中全是藍耿炎、只有藍耿炎。
藍耿炎豎起眉的撲克臉,藍耿炎幾分寵溺的笑容,藍耿炎溫柔時候的眼神,藍耿炎坐自由落體時暢快的笑聲,藍耿炎在病人和家屬面前可靠的身影,藍耿炎不惜為了病人利益和師長衝突的勇氣,藍耿炎問她能不能喝冰的時微微的尷尬,藍耿炎糾結地說自己還沒辦法跟她在一起,藍耿炎身上的薄荷香氣,藍耿炎喊她「小羊妹」的嗓音⋯⋯
這樣的藍耿炎,總是沈默地對她好,將痛苦全部留給自己去掙扎,但她居然絲毫沒有明白過⋯⋯
還以為自己是看懂了霧中風景,明明是不經世事的愚蠢。
楊睿凌往外衝出幾步,又跑回房間抓起剛放下不久的背包,因為太急促而將門重重摔上,她猜想房內的室友一定氣炸了,但此刻她一點也不在乎。
她只在乎自己要趕快見到藍耿炎,她拿起公務機想撥給藍耿炎,又決定回到醫院再打。
楊睿凌越走越快,甚至跑了起來,她邊跑邊笑,心情前所未有地暢快,一切終於明朗了,明朗得像今天的晴空。
跑到一個岔路口,楊睿凌緩下腳步,她考慮該在這裡轉彎,去買藍耿炎喜歡的那家咖啡,隨即又想搞不好他喝過了,不要又像那天買給李百柔一樣,最後造成困擾。
這樣想著,原本過了一半馬路的她又折回來,決定繼續朝醫院前進。
「欸啊啊啊啊啊——」
由遠而近的叫聲,伴隨著刺耳的「嘰——」,有些恍惚的楊睿凌過了幾秒才意識到聲音在接近自己。
她轉過頭去,正好迎上機車騎士安全帽下驚恐的神情。
下一件她知道的事,就是自己被拋飛到空中。
- Aug 23 Fri 2019 20:00
二十八、坦誠(2)-2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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