「好了,不要哭了,都不漂亮了。」阮阿嬤抹去姚青汝臉上的淚水,「也許是明天,也許是待會,我們都知道這一天一定會來的。」
「我不要!我已經習慣上班會看到妳!我⋯⋯」
「就只是習慣而已,沒那麼可怕。」阮阿嬤虛弱地微笑,「妳這個囡仔,心地明明很好,就是害怕陌生的東西,都用一張壞嘴巴推開不習慣的人⋯⋯」
「妳又懂什麼了!」姚青汝鼻子一抽一抽的,卻不忘哼一聲。
「攏共款⋯⋯我也一樣,那位少年醫生也一樣⋯⋯我們都只是妳生命的過客,當我們不在了,妳就忘記不好的、帶著我們給的好事情⋯⋯」話說得稍多了,阮阿嬤逐漸喘不過氣,「繼續⋯⋯生活⋯⋯繼續⋯⋯從別人那邊⋯⋯獲得好的事情⋯⋯」
「哪個醫生?我男朋友?」姚青汝皺眉直起身,「什麼過客?我們會結婚!」
「青汝⋯⋯活到這把年紀,有些事情⋯⋯我還是看得出來的⋯⋯」阮阿嬤緩緩地說,「妳是習慣⋯⋯才一直⋯⋯抓著他⋯⋯但他的心啊⋯⋯」
姚青汝怔怔看著阮阿嬤拍了拍自己的胸口。
「他的心⋯⋯不在這裡⋯⋯」
姚青汝一氣之下起身想走,卻注意到阮阿嬤神色痛苦,「阿嬤!妳哪裡不舒服?我去叫醫生!」
「痛⋯⋯這些痛⋯⋯早就習慣了⋯⋯」阮阿嬤搖了搖頭,「我已經準備好了,青汝⋯⋯等我兒子來,醫生就會把這些機器啊、藥啊⋯⋯全都停掉⋯⋯」
「那⋯⋯那我還能幫妳做什麼?」
「妳已經幫我做很多了⋯⋯」阮阿嬤慈愛地看著姚青汝,「乾媽⋯⋯能為妳做的⋯⋯就是給妳最後一點忠告⋯⋯」
她拍拍姚青汝把自己攫得死緊的手,「放手⋯⋯走出去⋯⋯才不會那麼孤單⋯⋯」
「我不知道妳在說什麼!」姚青汝邊流淚邊搖頭,「我只知道當初根本就不該答應妳!什麼乾媽!就這麼幾天而已!」
「這些天⋯⋯我們的生命裡⋯⋯有彼此的陪伴⋯⋯不是很好嗎?」阮阿嬤將自己的手交疊在姚青汝的之上,「好了⋯⋯女兒⋯⋯我想休息一下⋯⋯在這⋯⋯陪⋯⋯我⋯⋯」
阮阿嬤話還沒說全,便已沉沉睡去。
姚青汝怔怔握著阮阿嬤的手,垂軟無力、皮膚因消瘦太多而鬆弛得厲害、滿是打不上點滴的針孔和瘀青,她回想起母親臨終前的手也是這樣的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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