「幹！那個人渣，只揍他一拳太便宜他了！」
沈柏喬憤怒地看著全身擦傷、淤青的楊睿凌，一邊從換藥車中抓出更多的紗布和棉枝，「妳真的不去急診嗎？」
「不用啦，皮肉傷而已。」楊睿凌將裝了冰塊的標本袋敷在頭上，不時變換位置，她整顆頭撞出了好幾個腫包。
「幹，都弄到破相了。」沈柏喬消毒完臉上的傷口，覆上紗布，「妳看妳腦袋撞這麼多下，不照個brain CT(腦部電腦斷層)嗎？」
「好麻煩，應該頂多concussion(腦震盪)吧⋯⋯」楊睿凌懶洋洋地攤在椅子上，「我有突然昏倒再說。」
「啊那個⋯⋯那個⋯⋯」沈柏喬開始消毒她手上的傷口，「那個王八蛋⋯⋯有沒有真的對妳怎樣？」
楊睿凌坐直身子，「真的怎樣？你覺得呢？」
「我、我的意思是⋯⋯」
「我知道啦，開玩笑而已。」楊睿凌重新滑下去，「他沒來得及脫內褲。」
她試圖以打趣的口吻述說，卻難以壓抑嘴唇與肩頭不顫抖，也無法克制眼淚一滴滴滑落。
他沒來得及脫內褲，但是來得及把他那噁心的身軀壓上楊睿凌的，來得及在她鼻腔中留下揮之不去的體臭，來得及讓楊睿凌深刻品嘗面對暴力的恐懼，來得及給楊睿凌冠上誘惑的莫須有罪名。
「喂⋯⋯」沈柏喬不知所措地停下動作，笨拙地拍拍她的肩，「好啦，沒事了，妳現在很安全。」
「謝謝你⋯⋯」楊睿凌低垂著頭，「還有⋯⋯對不起⋯⋯」
「喂，道什麼歉？」沈柏喬將楊睿凌的下巴抬高，「千萬不要道歉，妳沒有做錯任何事，知道嗎？一切都是那個人渣的錯！」
「我知道⋯⋯我⋯⋯我是說⋯⋯」楊睿凌不敢迎上沈柏喬的目光，「對不起⋯⋯你⋯⋯明明就對我這麼好⋯⋯可是我⋯⋯就算你這麼好⋯⋯我⋯⋯」
「靠北，是說這個喔！」沈柏喬不自在地後仰身子，「我想過了啦，其實妳說得很有道理。」
「什麼？」楊睿凌完全想不起來自己說過什麼很有道理的話。
「妳在員餐不是跟我說：『你想做什麼就去做！不要把我拖下水！』其實妳說的對，我只是很害怕離開熟悉的人事⋯⋯明明想去美國，卻又拿妳當藉口，想讓自己有個放棄出國的好理由⋯⋯」沈柏喬揉揉鼻子，「唉，我這個人就是都下不了決心啦，喜歡找藉口。」
「所以你要去美國？去做什麼？」
「現在還在申請PhD，如果今年就先去實驗室。」
沈柏喬繼續替楊睿凌消毒傷口一會兒，又道：「其實昀婷有跟我講過，妳不相信我喜歡妳，是因為妳以前交男朋友的時候，我都無動於衷。」
「喔⋯⋯嗯⋯⋯對啊⋯⋯」
「因為我一直都下不了決心要追妳，我害怕失敗，所以常常想到一半就退縮了⋯⋯後來開始計劃去美國，又覺得遠距戀愛太難了，萬一真的交往了怎麼辦⋯⋯不過看來我是擔心得太多了。」沈柏喬露出苦笑，「說來丟臉，連那個院長家的大小姐都看出這點了。」
「姚青汝？」楊睿凌脫口，此刻卻不想多提這個名字，「嗯⋯⋯但是真的不是你不好⋯⋯」
「好了！好了！我不想收好人卡，妳自己好好留藏！」沈柏喬高舉雙手，「別擔心，這回我認了，算是個慘痛的教訓吧，讓我知道不能再軟弱了。」
「那⋯⋯還是可以一起打球？」楊睿凌眨著眼。
「廢話，當然可以！」沈柏喬彈了一下楊睿凌額頭上的腫包，痛得她哀叫一聲，「我告訴妳，還是不要小看我，如果我這些年認真追，妳逃不掉的！」
「又要耍帥？夠了喔！」
兩人笑鬧起來，一如往日在校園的時光。
但這短暫的歡樂很快被忽然推開的門打斷了，急促呼吸的藍耿炎出現，身後是踮著腳尖的另一名住院醫師。
「你來幹什麼？」沈柏喬起身，擋在楊睿凌跟前。
「小羊妹⋯⋯妳還好嗎？」藍耿炎往前兩步，越過沈柏喬的肩看著楊睿凌，目中滿是心疼與懊惱。
「欸⋯⋯學妹⋯⋯好像蠻多傷口的欸？需不需要送妳去急診啊？不用客氣喔！」今晚值班的住院醫師拍拍藍耿炎的肩，「學長也剛好在，去急診會很幫忙的！」
「不用了，謝謝學長。」楊睿凌的聲音細若蚊鳴。
「讓我看看。」藍耿炎說著，想要繞過沈柏喬，但沈柏喬強硬地用身體擋住他，兩人鼻梁幾乎要碰在一起，怒目互瞪。
「真⋯⋯真的不用喔？」值班R1嗅到空氣不對勁，「那妳好好休息喔！我會請護理師今晚都不要再打給妳了！」
說完，他就躡手躡腳帶上醫師室的門離開了。
「小羊妹，讓我看看。」藍耿炎重複了一次，「學長的話都不聽了嗎？」
「學長？」楊睿凌冷笑一聲，「我早就不是妳的intern了，『學長』。」
沈柏喬跟著道：「這裡有我照顧她就夠了。」
「請你離開，學長。」楊睿凌別開目光，「我現在不想看到你。」
「掰囉，『學長』。」沈柏喬揮手幫腔。
藍耿炎沒搭理沈柏喬，直直盯著楊睿凌腫起的後腦勺，好一會兒之後，才默默拉開門出去了。
沈柏喬啐了一聲，「也是個人渣！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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